左棠棠離開了。

扔下一句“以後請不要傷害他們”，便徹底消失在他的眼裏，只留下他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裏，感受語氣中的那種失望。

他有些恍惚，失望？他是有多久，沒有從她身上體會得到了呢？

說了那麽多的話，做了那麽多的事，表明了那般堅決的態度，只口不提“失望”二字，可字字卻都表露出“失望”，對他的失望。

上一次，好像還是因為他給不了她期待的東西，才失望的吧。而這一次，她是為了打醬油們……

大概正如她所說的，今天是來做了斷的。她曾經為了她自己，來找過他告別，如今因為打醬油的緣故，再次來找他。她怕是再也不會找他了，好像言已盡此，他聽或不聽，都是他的事了，而她能做的，她也做了。

他無奈的笑了笑，她說她改變了，可是還傻傻記著別人的好，那般細心那般敏感，怎麽會又是改變呢？

……

站在蘇州紅楓林的佛塔尖上，看著下面的一片紅色，左棠棠心裏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滋味。說實話，她自己也沒有想過，在那次告別之後，她還會去找他。她想告訴他的話有很多，有她以前想的，有她現在想的，可是到了最後，明明可以借著打醬油的話題說出，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有些人，怕是只能活在記憶裏。

她幽幽地嘆著氣。

隨即，像是想通了什麽一般，打開好友列表，看著摯友名單裏的那個名字，良久，右鍵，第一個選項，刪除，確定。

【系統】豬蹄亂燉和雞肉蹦嚓脆斷絕關系，從今日起。再無任何瓜葛。

紅色的字分外刺眼的映在屏幕的中間。

與此同時，消息框也閃爍起來，提示有消息進入。

左棠棠沒有理會，一臉淡漠地看著系統消息一點點的消失。最後就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個系統消息，只有她們兩個能看見。而現在來這消息的人，是誰，她早已心中有數，不必猜疑。

好累。

她的面容透著幾分倦怠。鼠標也滑向了屏幕下方的離開游戲上面。剛想點進去的時候，卻猶豫了片刻，再次地將鼠標移向了聊天框，打開了消息。

消息內容是雞肉的大呼小叫：“蠢蹄！你丫是手滑了麽！！！之前的好感度啊！全廢了好麽！”

看，一點都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也是，畢竟這麽高深的演技，大概也只有自己會傻傻的以為她和她之間早已有了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朋友的默契。

左棠棠笑。虧她曾經真心實意地把她當做了自己的朋友，就連上次她那讓人訝異的行為，她最後也排除了貓耳娘他們的猜忌，選擇了相信她。

而現在……

看著這熟悉的話語。嬉鬧的口氣，如同一個個巴掌一樣打著她的臉，讓她看清楚她究竟是怎樣的人。

“我們以後還是別聯系了。”她淡淡地回覆，“不然，我會感覺之前的我就是一個笑話。”

雞肉則回了一個懵的表情。

左棠棠搖了搖頭，繼續道：“還有，你若是喜歡海帶，那就別那般遮遮掩掩的換號，騙不了誰的。”

話說到這份上了，有些東西。想要裝傻也是不可能的了。

怔楞之後，消息再三閃爍，雞肉大概也知道是徹底撕破了臉面，態度激烈了起來。

“你以為你是誰？”

“換號關你什麽事？！”

“你本身就是個笑話。還需要我讓你知曉，才知道麽？”

言語愈發的令人難堪，可是左棠棠就像沒看見一樣，徑直關了聊天框，選擇了拒絕接受任何消息，便盤腿坐在塔頂。目光呆呆地望著遠方……

“手殘來這裏做什麽？”紅葉林裏，一位宮裝姑娘故意打趣嘲笑著眼前的兩位。

“哎，雞肉，我告訴你，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現在可不是手殘了！”左棠棠一本正經的說道，指著後面的高塔，道，“不信？不信我跳上去？”

“跳就跳，噠噠啊，你來不來？”

“來！”老實的熊噠噠很是認真的目測了一下距離，頗有自信的點頭道。

最後……最後是誰上去了？哦，對了，是她自己。回憶著的左棠棠微微一笑，熊噠噠和雞肉跳的快，可是在最後一個樓層的時候沒有發現寬度比下方的少了一大截，雙雙踏錯，跌了下去，就只剩下她自己跳到了頂層。

“豬蹄子，你絕壁使詐了！”下方的雞肉又吵又鬧的，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讓她笑個不停。

而此刻，陷入回憶裏的她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畢竟，誰能想到，雞肉不僅僅是移花宮的弟子，在桃花島也有號呢？而且，那號她也認識，名字也頗為熟悉。

雞肉蹦嚓脆。番茄可比克。

兩個名字在某種程度上，這般的相近，可偏偏她卻意識不到。

現在想來，她是從什麽時候，心裏就暗暗的種下了懷疑的種子呢？

是劍下無名一次又一次準確地找到自己的時候？還是上一次雞肉做出古怪行為的時候？還是她發現，雞肉和番茄兩個號，即使是在勢力戰的戰場上，都沒有出現同時登陸的時候？

曾經貓耳娘說過的話點醒了她。劍下無名不可能每一次準確無誤的都在她上線的時候，找到她。一次兩次，可以稱作是巧合，可是三次四次或者以上，那麽必定是有意了。那麽既然這般大費周章，也要避開代練，究竟是為了是什麽。

代練讓他忌憚麽？

這句話看上去甚是好笑，可是當他們知道內情的就一點都不了。海帶，這個平時誰也琢磨不透心思的人，這個有著幾乎江湖裏所有散人精英勢力，卻老愛憑著自己心意做事的人，這個有著眾多的兄弟，卻因為懶得天怒人怨被眾兄弟都氣得牙癢癢的人。他，是代練。

若是被這樣的一個人瞄住了自己的幫會，被這樣一個人知道他們在找他的好友，那麽會發生什麽事情，他們都不敢確定。

只是，奇怪的是，劍下無名是怎麽會知曉這代練是海帶這般隱蔽私人的事情呢？

會是有人透露麽？那這樣的人恐怕不僅僅知道左棠棠的作息，也知道海帶的作息。

貓耳娘第一次懷疑，是將懷疑的對象放在了黑風寨裏。也不怪他這樣做，知道左棠棠因為工作關系而需要代練的，也僅僅是打醬油的，移花宮的，以及黑風寨的人。可知道代練是海帶的，那麽便只剩下黑風寨了。他仔細的算著每個人和蹄蹄的在線時間的重合，一個個從作息時間安排上排除，令貓耳娘長舒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更加的疑惑了。既然不是黑風寨，那又是怎樣的人呢？

世上沒有不漏風的墻。

想想他身份的特殊性，他把懷疑放在了移花宮。

左棠棠聽到的時候，可以說是一頭霧水，直到那天去參加勢力戰，看到移花宮參戰的老人沒有雞肉，又在等待的時候，在蘇州城墻上看見了番茄，突然間，靈光閃過，一個懷疑隱隱約約的在她的心裏出現。

她恍惚記得，有一次移花宮的勢力任務，她們早早地在花宮的歪歪集合，因為貓耳娘長時間不來，她回黑風寨找他。那時因為早先和雞肉互相加了好友的緣故，她也狀似莽莽撞撞地跟了上來，雖然是緩過神立即了退了出去，可，怕是有些東西，她看得一清二楚。比如，這個不為人知的黑風寨頻道號碼，又比如，這個黑風寨裏，究竟有什麽人。

也似乎從那以後開始，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桃花島的姑娘很巧合的知道了這裏，老是愛來找海帶。

再想想當初小七告訴她的情況，這件事情的原委，她怕是幾乎完全地知曉了。

她不知道雞肉什麽時候對她懷揣著惡意，至少，要不是到達了最後一刻，她都不敢去徹底的懷疑她。她是真真正正地把雞肉當做了自己的朋友，可惜，朋友這個詞，一向都是相對的。

她，雞肉蹦嚓脆，不，應該叫暖喵，她從來都沒有把她當做是朋友。她真正的朋友，應該是小小蘑菇吧。

這一點的確定，還多虧了剛剛劍下無名在沐雲閑那裏說漏了嘴。

這個游戲，對於玩家而言，較為覆雜，能將一個號認認真真的玩好已經很不錯。偶爾，也有無聊的人，去練個小號的，但小號的實力必定低於大號實力一大截。而雞肉能有著兩個實力不相上下，同時跟得上大部隊的號，不得不說，讓人意想不到。每個號上面的內功，武學，裝備皆有不同，均是認真打造，更不會讓人想到，這兩個號的號主竟然是同一個人。

有的時候，對於一件事情，一個人充滿了懷疑，那麽一些平時忽略的細節也隨之而來的，想了起來。

比如，她偶爾移花宮上線的時候，聽見花宮的妹子們埋怨雞肉有時不搭理他們，雞肉推脫是代練的緣故。

又比如，海帶曾告訴她，番茄是因為前期代練，對桃花島很多都不了解，所以才來詢問他一樣。

有的事情，看似毫無關聯，可是只要用一根合適的線連起來，那連接的便是現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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